杭州门马影视广告公司老板丁锐
(网名TING)发在CDV上的<<流年>>
《一》流年
时光荏苒.......我必须以文学化的腔调开这个头,拜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所赐,我根深蒂固的认为文学和电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我们生来就肩负着教育下一代的伟大使命.<流年>,这个题目一直在脑海里萦绕了很多天,同时回荡着王菲大姐悠忽来去的声线.我觉得,这个词对于一个想要有所回顾的人来说是颇为贴切的,有那么多事情不由分说的发生着,流淌着,过着过着就会淡忘,虽然朝前看一直是革命的根本态度,但偶尔回头望望,也算对自己所过的生活略做交代.所以说,这篇<流年>是奉献给若干在CG行业尚在苦苦挣扎的小伙子们的,也是我这六年从业CG的流水帐本.爱看的,没准能找出个把还没馊掉的真理,不爱看的,随意回家大便打孩子换电灯泡,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有傻B到把日记放到CDV上展览,记得一点,TING只要长篇大论,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结果往往是双赢的.也就是说你看你的乐你的,读了也不吃亏,觉得不爽骂出声来也没准还有不错收益,我自己呢,在后台数钱,数名声,数傻B,数你能梦想的一切........
1.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我晚熟,上小学前由于阑尾炎开刀耽搁了一年,恰恰又赶上小学5年改6年制,中学毕业又因为"考美术的头一年肯定考不上"等理论的支持复读了一年,所以,当我踏上社会的门槛时候,同龄人已经在这个大染缸里五颜六色,七彩纷呈了.当时的我,还不晓得CG的具体含义是什么,羞涩的长发和蠢洁的神情是我唯二持有的武器,靠这个,我混进了社会,并且完全没有吃任何亏,所以在最初面对CG的时候,我有幸象白纸一样清爽.嗖------!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说到我进了杭州最好的一家公司----博采,过程不重要,应聘出奇的顺利,所以直到我自己成立公司,都一直保有这样的观点:招收新人主要看潜力,越是好的公司越倾向于自己培养.所以有时候很多人哀叹自己技术不好,进不了好公司,那真是鬼扯淡,只可能是那公司不够好或者你自己素质足够糟.任何拿来就可以用的人才都是随时可以走的人才,走的时候还顺便带走你的业务或勾结个把业务员,对公司来说,其价值只在很短的阶段中有效.......这些感慨留到后面再说吧.话说我当时非常感动,我觉得只要能让我有机会进入这个奇妙的行业,万死不辞!博采的老总李炼是个异常敬业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再未看到第二个人出其右者.直至今日对于此,我依然很敬仰和尊重,但既然在这篇东西里我打算诚实说话,那下面有什么得罪所在也请李总万一看到时只找我算帐,万务责怪他人.李炼是非常有傲骨的人,个人能力极强,工作中温和的表面下隐含杀气,任何小错都会挑出来,有时候让你对自己的懈怠无地自容.在进入CG行业的最初,我非常庆幸自己遇到这样一个标杆式的人物,他的任何微小的指责或鼓励,都能在我心中产生莫大的影响.那时候的日子,可以用"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来形容,我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达到他的标准,对自己的所有进步都要用他的标准过滤,进而马上发现相去还是甚远.那时候的我是海绵,无限的吸取,无限的膨胀,博采当时的作息是早上10点多到,凌晨2点多下班,到家基本快3点了.如遇到需要加班的情况,几个通宵连续也是正常的.最初试用期的报酬是600块一个月,我觉得很好,博采让我懂得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在我没有创造任何价值的前提下,等于说我拿了公司的钱在学千金不换的东西,何其幸运!所以现在当我面对求职者连一脚猫的水平都没有,却厚着脸开天价的时候,我真替他们脸红!我天生不是个老实的孩子,却并非不识大体,所以当事过境迁,我会为自己当初的某些作为羞愧乃至自责.在博采的日子里,我学到了享用至今的东西,而却从来没有对李炼和博采表示过感谢,而且随着后面事态的演变和发展,到现在几乎老死不相往来,感谢的机会已经成为一个症结压在心里.去年在中央台的AD盛典的现场,我坐在舞台下无意回头,看到李炼坐在最后一排,明显是临时赶来随时要走的样子,当时很冲动想过去跟他说几句话,但就在酝酿好了情绪再次回头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现在虽然同在一个城市里,却感觉距离异常遥远,也许同为过客的身份让当时的我有亲近的错觉吧.在博采,我是属于提前转正的,因为当时做了一个非常适合我的片子,中萃面里的小松鼠.那时候是97年,SOFTIMAGE刚刚下放到PC,角色动画非常稀少,所以我记得是个天价,好象8000/秒或6000/秒.出于天性,我对角色的一举一动非常敏感,操着刚刚上手一个月的SOFT,我把它完成了,并且得到了李炼最为大力的一次表扬.很飘飘然的我迅速对自己横加肯定,并下结论这三维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有时候成功的感觉来得太早是很致命的,这情形在后来我自己公司的一个小伙子身上同样得到验证,不幸的是我挺过来了,他现在却已经被门马淘汰.(下几章里会讲到).随后的业务是大批量的片头包装涌上,当初的博采以一首<梦想天堂>的MTV打开局面,片头包装是工作中的重点.片头是一种很独特的东西,它要求制作者有抽象的思维和动态的美术设计能力,准确的说它更象是散文或诗歌,求神而非求形.有些做高端广告的朋友有些瞧不起片头,认为就是大金字飞飞,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广告更象是难度较高的说明文,所重视的是实现某种即定的东西,而片头恰恰需要含蓄委婉的描述某种氛围或概念.大部分学美术出身尤其是传统美术的人其实做片头并不一定能很快上手,他们想象中的物体太过于具象和有含义,我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最开始,在创意阶段,我面对的是湖南经视频道总台标的片头创意,面对这么个圆咕隆冬的抽象图形,我满脑子都是什么埃及金字塔上面悬浮着标志,什么熔岩喷发,什么风声鹤唳,自以为很有想法,却无一不是具体到难以实现的东西.其实,越具体的东西越难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开发,甚至自己编写程序来实现某种效果,而且越具体的形式越不具备视觉的延展性,同时也就非常容易受到反对,轻易一个人就可以指出它的种种不是,从含义到制作都会被指责.以我当初的视野和想象空间,大都局限在自己觉得惊人其实非常凡庸的某些题材,象外星人,异形,星际战舰,巫师,武士等等,越是表面夸张的东西其实越能体现想象力的贫乏和抄袭,透着纸老虎的虚弱.而直到今天看看CDV上的某些作品,其主流还是这些哗众取宠的题材,动不动就来个什么怪兽机械人什么的,个别看去好象有趣,千篇一律后真是令人不耐.我哭死命想(注,苦思冥想打错,但更足以形容当初的状态),还是不得要领,正当绝望的时候,李炼现身救了我,他的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至今还在受益.他说:一个图形如果立体化了,它的每个截面每根线条,都可以演绎成一个单独的物体.影视不同于绘画的一点是,它是动态的,有时间性,你可以在前10秒中里让观众不知道是什么物体,只看到一个累积组合的过程,就象七巧板,拼合的过程是吸引观众引起悬念的过程,直到最后揭开谜底.影视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它不到最后一刻你不明白看到的是什么.原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如此,我感觉心里的某种东西豁然倒塌,新的平台虽然还未建立,却充满着狂喜的期待.我明白了!!!我以前所追求的东西都是在一个时间内表现某种东西,即便用三维来做,也不过是换种工具,即便运动着,也没有丝毫的悬念.从头到尾都能清楚的看明白是什么物体在动.而能体现动感的,一定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必须的而且是精彩的重点.......虽然现在看来这些理解并不是什么伟大的论调,甚至略有些偏颇,但多年后我依然能体味当初打开阿里巴巴大门的那种喜悦,那不仅仅是制作本身,同时意味着我终于明白思考中最重要的是角度和方式,换一条路海阔天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这是我曾经有过而且刻骨铭心的真实感受.可是后面发生的事,验证了一个人生真理,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阶段性的追求,一个阶段的死亡才是下一个阶段的诞生.我无意替自己开脱,也无意谴责自己或别人,因为凡是经历过或正在经历这些阶段的人都能认同我的一个价值观,人无完人,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别人,都不应该苛求.
《二》暧昧
这个标题同样源自王大姐的一首歌.我们这个时代,任何词都需要有附着体才能留存在记忆里,比方一首叫<暧昧>的歌,一个青春期与你眉来眼去的胖妞,一段在公共汽车上由于拥挤产生的昏眩........具体的事物或人物给予某个词汇具体的回忆.而暧昧的感觉,是我在博采呆了三个月后逐渐产生的,那是发自我自己欲望中含混不清的东西,不知对错,不识好歹,一味任自己懵懂的往前走.
人的基本欲望是什么?食欲,性欲,成功欲.三者在现代生活中往往相辅相成,混淆在一起,形成暧昧的氛围.比方说泡到一个漂亮MM除了对性欲的满足,还在同伴中有了成功者的虚荣,进而需要请客吃饭满足他人被扭曲成食欲的性趣........情况何其复杂.而我体会到的暧昧,无疑是跟成功欲有关.
成功欲有多种元素,钱的多少,自身价值得到的承认度,工作的顺心与否,未来前景等等,都或多或少影响一个人阶段性处理问题的方式.在博采,第一会质疑自己的方面是身体,由于长期的熬夜,人处在透支状态,在一往无前的学习精神支持下,甚至会有比谁熬夜时间更长的现象,而另一方面,也是通过虐待自己以得到"还挺勤奋"的认可.有时候,李炼是个超人,他有非常好的体质,可以承受相当不健康的工作状态,能跟得上他步伐的人,无疑更能得到首肯.其实人有时未必在意老板给自己多几百块薪水,大多数时候还是在意其对自己的认可度,哪怕付出再多一点,也都咬牙挺住了.
但,这种状况总是有限度的,在第一次因为体质下降而感冒或出现亚健康状态时候,你就会质疑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值得,如果所学还处在羽翼初生状态,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人都会继续下去,而且人的惰性不但在偷懒上,更在适应环境上,再重的压力只要习惯了,也不愿冒险去走新的路.
在一个公司里,员工是相互作用的,由于共同的状态,大家会相互交流感受,进而形成由各种需求组成的联盟.比方说,业务员和制作人员联盟消化私单,制作主管与其得力手下盘算另起山头,或者仅仅出于情感倾诉的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心......在公司正常的外壳下,无不流淌着各种默契.而当时我身在的博采,是个相对单纯的环境,甚至连业务员都没有一个,是非也极少,最重要的原因是,李炼一个人几乎代表着公司8成的生产力,余下的人微不足道.在公司的经营过程中,只有效益是最有利的说话武器,如果80%的效益是由一个人产生的,别人数量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何况人越多,分到的效益分量越小.
中国人最正常的状态是,表面屈服于权威,背后搞小动作,连我们的孔老夫子都不例外,何况凡人!李炼的强大有目共睹,而我随着技术和思想的进步,体会到的更多的是对思想的修剪和限制.每当一个想法冒出来,被否定几乎是当然的,我们无法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看问题,即便在辩论中也是从各方面都处于极度的劣势.在技术上我印象很深的是,当初的EDDIE(不晓得拼写有没有错,太远了记不清)是跟SOFT在工作站上一同使用的后期合成软件,其树状结构让我非常不能理解,学起来很困难.因为我的PHOTOSHOP基础,AFTER一出来我就非常开心,几乎马上就可以使用,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个软件可挖掘的潜力丝毫不比那个工作站上的软件差.由此,我开始与李炼对峙,相当情绪化的想使用AFTER来完成合成工作,但被他一口拒绝.那时候正是工作站向PC转型的开始阶段,博采的投资大部分在工作站上,单从情绪上就难以接受这种价值的贬值,何况当初的PC并没有今天这样强大的竞争力,专业领域还是工作站的天下.
换做今天,我可以理解,因为一个新软件在成熟的制作公司里应用,必须是由最有研发能力的人研究透彻,再推广使用,软件更多是合作的平台而非制造新奇效果的工具.在商业操作中,如果单独只有我用某个软件,万一我不在场,别人就无法修改我的文件,也无法调用我已经完成的工作资源,平台的意义就在于共通性而非高端性,这就是新手盲目追求新版本软件的弊端所在.但当时的我觉得实在不通情理,而且在创作过程中由于屡次创意受挫,年轻人都喜欢夸大自己的想法的新鲜度而忽略实施性,我第一次萌生了"我不会在这个公司长久呆下去"的念头.
现在想来,虽然我不后悔最终的离开,但当初离开的动机并不真的那么"正确".人生是由很多巧合组成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对自己的真实欲望并没有现在了解得那么透彻,当时的我处在暧昧的状态,羞于承认自己心中很多私心和欲望.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跟公司其他人谈心,在小范围中渗透我的关系,这么做半是无意半是出于本能,我很早就明白人是需要经营自己的,并不需要处心积虑的那种,而是点滴深入,创造大家都能受益的可能.比方说,我对当时一个懵懂无比的女孩推心置腹的说,她其实不应该留在这里,以她的特长应该在电视台发展云云........结果她真的就去了电视台,现在辗转到了凤凰卫视,据说混得不错,但可笑的是我当初连电视台里面是怎么回事情都不晓得.
这种谈话看似为她的前途着想,实在的内涵却是我通过谈话控制她,进而小小的颠覆和报复强大的统治,是典型的中国人的处世之道.也许从事实上来说公司只不过失去了一个无用的人,而她又最终得其所哉,但我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算光彩,尤其在我自己开了公司之后,发现一样的状况也会在我的公司里发生,当事人如我一样本着"好心‘和"善意",并如我当初一样认为自己的作为是正确的.有时候人真是奇妙,你不能回到过去改变你的作为,而且随着价值观的转变,很多对错都在悄然变更.在我现在的年纪,我认识到任何动机中都不会是单一的成分,它们只有比重不同,结构类似-----私心,良心,道德感,毁灭欲等等等等都交织在里面,人一辈子,最要不得的反而是较真.
我暧昧着,学习着,等待着,命运在这个时刻发生了关键的变化,未曾预料的机缘在我注意到它以前,其实已经在我周围悄悄蔓延.
《三》棋子
人生如棋局,凡人互为棋子,大家的目的都是想把自己这盘人生棋局下赢.这期间,不惜利用各种关系维系好自己的棋子,多交几个好友,少树几个仇敌,最终联合所有势力吃掉对方的老将.而往往随着人生的进展,我们的对手也在不断变换,岁月久了,你会发现对手早已经不是什么具体的人,他其实就是你自己内心的贪欲,还有所谓的上进心.
在我无目的无意识的撺掇别人的时候,没发觉已经有人开始瞄上了我,并且有目的有意识的开始撺掇我.当初的CG行业没有现在这种对设计和美术能力的共识,基本还是以计算机业和其他行业转过来的为主.在博采当时的架构中,三维部里只有跟我一批的新人是学美术出身的,我们用简单的技术所爆发出来的创作潜力,已经非常顺应那时候由技术转为设计的大潮流.
在每一个成熟的公司中,必定会有成熟的员工,他们在技术上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并或多或少经历着瓶颈状态,尤其对于对自身有更高要求的人,如果公司不能提供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展翅起飞仅仅是时间和机遇上的问题.我对李炼的强大压力感情复杂,既知道那是自身进步的重要前提,又不想付出身体和创作的代价,而且李炼又是异常敏感的人,我时时有无可回避的压抑感.同样道理,当时比我更能体会这种压抑的无疑是比我更高级别的人,三维部主管首当其冲,他的个人抱负没有空间施展,或者说,没有恰当的可能性去施展.由此,作为美术上的搭配者,我成了他选择单飞的合作伙伴.
事实证明,我们走后多年来,博采一直遥遥领先,在杭州乃至全国业界保持着大哥的风范,并始终朝电影的目标迈进.出于小人之心,我曾希望李炼不要那么好,应该弄垮了身体众叛亲离才对,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阶段性的,我所感受的种种委屈和快乐,不仅仅是来自博采或李炼,更多的是我自己的青春阶段和那个环境的相互作用.还有,就是我跟李炼秉性上的类同---独断,敏感,坚持-----让我们无法共荣,虽然当初的我弱小到无法跟他有任何的抗衡,但这些年我自身和公司的发展足以证明,目前的门马是靠那些类同的特质支撑起来的,并不是靠传说中的高深技术.
我是一颗弱小的棋子,但小兵一样可以吃老将,在特殊的境遇下,能吃的能力最重要.我的合作伙伴看的是大局,他为我和他自己的未来做了充分的部署.首先,我们两人不能同时出来,原因有几个:1,还未到年底,年终奖对他是很大的一笔收入,而对我这个只有半年资历的人来说,无足轻重.2,不至于迅速在经济上处于被动,我可以先在外面行动,工作室可以先开展起来,有资源他再出来.3,收集以往作品,以备接单.公司控制作品极其严格,要等机会.
我不是在教大家学坏,真的.因为我自己同样在经营公司,同样不希望这些算盘算在我自己头上.但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些问题,因为由己度人,我们当初想得到的难道别人不会去想?不会去做?没准做得更好更地道!掩耳盗铃看来愚蠢,但是很多人经常在做而不自知.通过我自身的行为,我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后来我发现,人其实非常爱占所谓"大老板"的便宜,颇有不吃白不吃的感觉,甚至吃到了还不解恨,恨不得再多糟蹋点什么才好.我不能说我身上这种特质有多浓厚,但至少当初我拿了本不属于我的作品到处承揽业务而从未脸红.我的理由很简单,我比李炼更迫切的面对生存压力,你都那么多了何妨分我一点,管你愿意不愿意! 事实上,道理永远是两个人面对的时候才能分出强弱(注意,不是对错),背后各说各的时候,往往没什么真正的真理可言.在生存压力面前,一切哲学都不如告诉我如何活下去来得直接有效.现在我丰衣足食了,开始厚着脸皮知道害臊(原来害臊也需要厚脸皮),但如果让我回到从前,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还是那么做,并坚信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
社会利益的即得者才会拥护私有制和领导阶层,贫苦的劳动人民巴不得打土豪分田地,天下大乱才好,反正基础是零,抢到什么都是多出来的.我从博采刚出来时候的状态,是一个亢奋的农民,因为我们接到了一个单子,并以1800/秒的价格(还算优惠呢)承揽了下来,这充分奠定了我做工作室的信心,但后来证明这有点象刚打麻将手气都很好一样,只不过是拉你入水的一只小嫩手,天知道那水有多深!
我兴致勃勃的开展了工作室的业务,从不注意节省二字,每天打车的费用有时候都可以上百.不断的有业务在谈,毛嫩的我天真的以为这些都是菜板上的肉,水到渠成无懈可击,照这么下去.......我的理想是买手机,房子什么的还没敢想,那时候手机也是奢侈品来着.
可接下来就是非常尴尬的时期,几个重要的单子都让我们等着,也不说做还是不做,就等.那时候体会到一句话,其实工作也是一种需要,在你没有工作的时候即便不缺钱,抓耳挠腮的寂寞也会侵蚀得你猴子一样乱跳.我天生是不甘寂寞的人,在合作伙伴住的房子里转悠,挑本A片放在VCD上,将大门打开一条宽缝,楼下走上来的人正好可以透过门看见电视.而我则躲在厨房拉上窗帘的地方,从侧面偷看过往人等的反应..........对不起,我的合作伙伴本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但我估计他那以后出门会马上被人飞上异样眼光.
没过多久,噩耗陆续传来,那些单子统统不做了.出博采后我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压力,但这压力是如此的不同,这是一种完全的责任负担,没有任何依靠,业务开展从何谈起?之前的来源都是来自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总,她是我们仅有的一根稻草,可突然人家在忙别的事情了,你能怎么办?本以为别人是你的棋子,可以随意被你调遣,但突然明白过来别人对你的尊重并不是因为你做的究竟有多好,而是还笼罩着博采的光环,我自己才恰恰是盘中最小最小的子,而且如同悔棋才留下般的不光彩.
那些天真是沮丧,杭州98年初又遭逢多年不遇的大雪,四处是窒息的白,有人的地方则一片污浊混乱,真是天地萧萧,情何以堪!我一个哥们从安徽来看我,帮我搬家,他一个人在茫茫雪地上拎着六个大包袱一次性把我的家搬了来,并在积雪里骑车往返四个多小时去买火车票,我当真被他的生存能力惊呆------能干至斯,方为人也!由此,也给自己打气,任何困难只是暂时的,其实活下去也没那么难,只不过我过于憧憬更美好的生活罢了,我所体味的沮丧仅仅是自己没有满足暴富愿望的落差感而已. 工作室是一种状态,它需要靠自己的优质的技术和相对低廉的价格为支撑,它所面对的对象是那些想在私人操作上讨点便宜的客户,又希望质量与公司里的一样好.从根本上来说这类人是有头脑而又轻信义的人,他们经常会在一个公司会晤制作人员的过程中给予暗示,然后一拍即合暗箱操作.制作人员没有深入去想过,既然他可以忽视公司的正常利益去破坏行规,也一样可以破坏你的规矩,不要以为自己都这么便宜了质量都这么好了怎么你还这样.......人的贪婪和算计是没有底限的. 但做工作室最大的弊病并不是来自客户,而是来自自身.首先是经济上混乱,大家出于哥们义气把赚来的钱胡乱放在一起,有所谓的公共活动基金,花起来没个底也不好意思一笔笔计算.富裕的时候还好,一旦穷起来就开始秋后算帐,而且中国人每个都习惯于假装大方,争论时往往都说:我倒不是在乎这几个钱,而是要个说法...........经历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其实这话应该这么理解:我倒不在乎说法,我真的在乎这几个钱........ 其次是,在你忙着制作的时候顾不上新的业务,如果要兼顾肯定两者都糟,如果要只顾一头那就会失去下几次连带的机会.实在忙得受不了的时候会想到找业务员和制作帮手,但如此一来其实跟公司无异,成本直线增加,闲下来又越发觉得这些人多余白吃饭,找兼职的话又难以保证其工作效率,况且成本增加势必价格也要上扬,工作场地也要相应给客户看个面子,发票不能老从别的公司走,工作室对普通客户的信任度也较低.........所有的问题累积起来,你会发现只要想做得稳定,就必须朝公司状态靠拢.而要做公司,谈何容易!那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你要将自己纳入国家机器中,随时受到监管,并要负担法律责任,一切的一切都会很不同. 说实在的,我很担忧.生活始终处在找食的状态,不管手里有多少钱,依旧彷徨瑟缩.这种底气上的虚弱直接导致跟客户交涉越来越露怯,当你越渴望得到一个单子的时候,反因为你的态度过于渴求而失去它.人的洞察力真的很奇妙,即便你装成不屑的样子,对方往往都能一眼识破,而且越是粗俗的客户越直接,我自认为演技不够高超,尚属于本色演员,因而屡屡败下阵来.
可是,人生还是那样无法预料却暗中注定.那天深夜,合作伙伴从公司一路回来,给我看报纸上的一小块广告,由此,象国产教材说的一样,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四》浮躁
《五》只爱陌生人
这个章节我已经写了一半,然后略一停顿,就全部删除了.因为,写着写着,我就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的颇有点象自传了. 自传是自恋的终极方式,我并不是不自恋(也许与自尊自强自省等等界限非常模糊),虽然在中国这是个贬义的词,但我更喜欢其中的积极意义.一个真正自恋并愿意承认的人,起码是珍惜自己羽翼的人,他应该不会活得太糟.伪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有些时候坦白未必能娱人悦己.但对于我来说,任何弱点都可能成为最强势的武器-----弱小可以用来获取关怀,敏感可以丰富感受,自恋更可以开怀畅谈而无所忌惮.:) 但在这整篇文章里,我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我的足迹和真实的内心感受来提醒一些正在经历迷茫的人,并不是用来矫情的顾影自怜.因为只有相同的感受,才能真正唤起共鸣,卖弄辞藻和小聪明来哗众取宠,日后必将春梦无痕.我还没有资格来写什么自传,这仅仅是有点冗长的事件叙述,是一些我经历过和正在经历的事,不是传奇,是流水帐.它的意义仅仅在于,你在某个人生十字路口正左右张望,突然看见远远的一个家伙鼻轻脸肿的向你挥手,告诉你这条路有玻璃渣子,穿双厚底的鞋再过来,别穿你自以为跑的快的轻便耐克........就是这样.
言归正传(还是传),杭州门马影视广告制作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了。打从还没出电视台的时候,就开始起名字,我至今记得一些恶俗的小资创意:青铜时代,边缘岛,众智方舟,深蓝(后来这个名字被我一个哥们盗取,现在是杭州较牛B的广告公司,发得个乱七八糟).........最后,锁定"猛犸".我很爱那种冰河时期的长毛古象,正如我一有时间就往西部跑一样,无处不透着悲壮的感觉,在荒凉中缓缓独行.但是后来经过测字先生(包括我二姑妈用易经推算)的提示,数位大凶,遂改为谐音"门马",含义为"闯",而且是已经闯出了门的野马. 严格意义上来说,最初的门马不是我创立的,它的最重要的创始人是我的合作伙伴小蔡,我的贡献主要集中在门马的第二次创业.一个公司如果存在了很多年,象现在门马已经有了近5年的历史,总会经历若干次的起落,小蔡说的好:开公司就象搭戏台,是请人唱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构架的稳固最重要......而当初我们都没预料到的是,戏台也有拆迁重建的时候,变化是唯一的不变.
在杭州注册一家广告制作公司当初需要50万现金,由于我们的口袋和社会关系双亏,所以又拉了两个合作伙伴,一个是XX集团副总的夫人,另一个是XX广告公司的董事长,是两位大姐.开公司这一系列烦琐的事情都交由他们三位去张罗,作为最不懂事的我,其任务就是在新租的办公房里等待.50万现金凑齐要冻结在银行里一段时间,房子租在浙江大学后门的一栋农民小楼,有院子有井,曲曲弯弯的小路直通到植物园,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青芝坞". 其实我并未体会到太多开公司的烦琐过程,我所体会的的就是无所事事和极度贫穷.因为钱都凑去验资了,生活又没有新的经济来源,朋友请我吃饭得来接我,吃完再送我回来,连打车的钱也抠不出来.资金冻结的另一个后果是设备迟迟无法引进,只能干耗.在那两个月里我疯狂上网,认识了无数古怪的人,有的至今还是好友,l老有古怪的人从天南海北来杭州看我.对一个人认识从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往往是周而复始终,大部分真正的朋友都经历过两到三个这样的过程.因为人有很多侧面,有很多在最初接触中无法察觉的东西.一次次的陌生感恰恰是了解更深入的必须过程,合作中也是一样.
而当时的我并不理解这些,当我发现有些时候合作伙伴所体现出来的东西与预期的不符,我所采取的态度就是敌视与对峙,这为后来的分裂埋下了深深的伏笔.那时候,我才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学生气相当重,虚荣心远胜过把事情真正做好的耐心.我所真正关心和在意的就是如何跟朋友和同学吹牛,吹我毕业才没多久就开了家很牛B的影视制作公司,我们以后是要做电影的! 公司的最初阶段有很多东西都在摸索,我的合作伙伴们都不是行家里手,而且在最初成立的时候其中最熟悉业务的XX公司董事长就撤除了资金,因为她自身经营遇到了问题.但是上帝总是眷顾那些新手的,我们生猛勇敢,在任何竞标中都是抱着全力以赴的心态,能得到最好,不能得到也无所谓,得失心很淡.但越是这样,反而越放得开,很快就在杭州市场上成为一匹真正的黑马.那时候,小蔡负责管理,W大姐负责财务,我负责制作,因为一致对外万众一心,公司发展势如破竹.以当时的成本来算(大家都只拿少量的固定工资),那个时期反而是公司利润最丰厚的时候.
最早开始松动公司构架的是我,起源是心理不平衡.因为那时候其实更多是出于业务拓展的理由才邀W大姐入伙的,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W大姐几乎没有起到作用,由她的关系而来的客户远不如我们自身发展的客户.而且因为当时真正的制作人只有我自己,90%以上的产品出自我手,无形中将自己的功劳夸大了数倍,更因为"副总经理"的头衔而愤愤不平,虽然也知道那是我当时能力的顶限,最合适的职位其实是制作总监.由此,我开始持功自傲,在意见分歧时处处固执己见,并因为制作人员统统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次实行联盟状态与管理者抗衡.制作公司不同与其他公司的一点是,在其早期阶段,生产者的重要是摆在第一位的,那时候的管理者还未能体现其真正的价值,我并不能透视未来,也没有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进行着再次的颠覆.比起在博采阶段,很明显我的力量从根本上强大起来,但对自己颠覆的目的还是处在懵懂状态,并不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阶段我有两个深刻的质疑,一个是我本身在这个行业中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但现在不断的在付出而不是进补,这样的状况能维持多久?二是我无比渴望释放自己的潜能,在真正的大环境中展开拳脚,杭州是个小城市,我是否能走到真正的颠峰? 人的构架基本类似,一个陌生人并不代表你与他全盘不识,他身上必定有你熟悉的部分.而反过来,一个熟到不用想就能喊出名字的人,你未必真的了解他身上真正的内核.我热爱陌生的感觉,但当时的我并不懂得,真正的认识都是源自对自身的了解,只有吃透了自己,才能在真正意义上理解别人.人生最大的担忧是对未来的恐惧,任何自信的人都不能避免,所谓勇敢就是顶风做案,迎着自己的怯懦硬上,并能获得快感.我对自己的未来也是恐惧的,所以当年我只要一有空,就飞去北京,寻找我梦想中的未来.
《六》暗涌
北京是个神奇的地方,在一片鸟不拉屎的原野上矗立着一个中国政治心脏.每次匆忙掠过,都感觉彻骨的荒凉,这种荒凉不是来自宽阔的马路,反是来自在北京聚集的这些人,有时人越多,荒凉感越强烈. 大部分在北京的同行都是来寻梦的外地人,他们努力卷着舌头撇着京腔,您啊您的扭曲着原有的语调,有着自己把自己当心脏人的窃喜,间或闪现一两点的内虚.原谅我如此刻薄,但北京这个城市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让我有发自内心的好感,有时候晚上起来理所当然的迈出门想找家便利店买点吃的,面对的竟是只有路灯闪烁的空旷大街,还有冷不丁冒出来的夜查人员,顿觉风花雪月远离这个城市三千六百零七四公里,是如此遥不可及. 我拜访的第一家公司是一个网络上熟悉的朋友开的,绕过冰冷相似的建筑群,在一个居民楼上找到了住址.空落落的房间中心摆着一台BETA机,工作人员神情冷漠的绕墙一周排开,后来甚至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布置房间的?我站在机器前面放我们公司自己的DEMO,除了我的那个朋友,没有任何一个员工站起来向这里瞄一眼,我感到局促万分,尤其在播放的东西是煽情和幽默的,在这冷库一样的地方更是分外不和谐.大约我的朋友也感觉到了,借故离开一会儿,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突然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狐疑的问我:你是谁?! 逃出来后,我大口喘气,毫不夸张的说我感受到了窒息和委屈,也许多年后我回忆起来可以肯定是我自己太敏感,但当时我丝毫不能排解心里的恐惧,究竟我来北京是做什么?万一我丢掉了杭州的工作,我要再从这种地方从头来起么?扪心自问,我真是一千个不愿意!我安慰自己说,也许小公司就是这样,那么我到一家知名的大公司吧,试一下也好.于是,我找到了当时在京城赫赫有名的"视点". 视点坐落在马路边,很容易找,作为制作公司而言这倒有点特别,因为一般都倾向于在幽静的地方.走进去,装修的风格很COOL,巨大的前台直直的拦截在面前,但没有人.我低声下气的拦住一个帅哥,请教老板所在方位.帅哥根本没有看我,悠然而冷淡的说:"您有事儿么?"我说来应聘,他安排我坐在旁边的小吧台一样的休息厅等着.等待的过程是很兴奋的,因为我旁边有两个大腕的朋友在侃大腕,谁谁谁怎么了,那天我跟谁谁喝酒的时候他说谁谁是他的姘头,谁谁其实都有孩子了别看丫装得清纯......我被这些准确详实的小道消息刺激得快蹦起来,到底是北京!到底是首都!他妈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啊!....... 经理出现了,我开始有点皱眉,虽然我没有资格挑剔别人而且也不应该,但还是难以接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高领鲜红的羊毛衫并在外面罩件完全不休闲的西装,最令我担心的是,他神情傲然冷淡.果然,谈话在非常不顺利的相互攻击中展开,在我递上"副总经理"的名片(现在想想,完全是出于自抬身价的虚荣感)以后,应聘的主题就置换成了北京大公司对杭州小公司的蔑视,一系列我至今想想都义愤填膺的刻薄话导致我对被北京大公司的彻底反感,我相信,真正大度的人不会急着贬低别人以抬高自己.这次会谈也导致在我自己日后的言行中,坚决不去攻击弱者,我深刻的理解那种挫伤感和欲辩无力的愤怒,目前到我公司应聘的所有人都曾得到我的礼遇,我会主动给他倒杯水,而不是仗着自己是地主颐指气使! 谈到最后他说让他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我说不必了,你现在就可以有答案,否则就算了.他淡淡的冷笑,把我的名片还给我,我顿时恶从胆边生,冷冷的说:"作为社会基本礼貌,名片是用来交换的!"他楞了一下,尴尬的掏出自己的名片,我夹手拿过,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时的我暗暗在心里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做得比这个公司好!! 站在天桥上,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我心里的悲哀和失落不可名状,这不是我要的北京,北京也不要我!我放开嗓门象暴烈的野兽一样嘶吼起来,但声音传不了多远,厚重粘涩的空气将它层层削弱,我听得到我的愤怒在不远处落地,已经脆弱干瘪得如一片压缩饼干.于是我闭上嘴,任由汹涌的情绪在体内澎湃,梦想毕竟是梦想,它在揭开面纱的一刻有时分外狰狞,每个有梦想的人都将面对它破碎的一刻,那时候,你才真正走向成熟. 时隔多年,我理解了摇滚乐,那是一种青春的自我宣泄,是对梦想破灭的终极祭奠,后知后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波澜不惊.我相信北京如丰满的菜肴,我只是不幸吃到了其中腐朽的部分,而且当初我自身没有分辨和把握机会的能力,一切皆是宿命.但在我闭上嘴的那一刻,我明白力量的源头是来自自省和沉默,抱怨于事无补,暗中涌动的激情无须挂在表面,只要你自己能够感到它们的存在,一切都将会默默被改变.
彻底离开了北京,我的心定了,目光开始清澈,回到山清水秀的杭州,我的呼吸渐渐平稳.这个过程其实总共持续了一年半,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意气用事的人,北京往返的机票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节余工资,因而在公司开始的头两年里,我一直是赤贫状态.但这个漫长的寻访过程让我对自己的决定有了充分的认识,我学会不偏激的看问题,学会从容的面对机遇.
而接着,就是好一场腥风血雨.
《七》开到荼蘼
"开到荼蘼花事了",虽然这也是王大姐的歌,但<红楼梦>是我较为钟爱的著作,在这里我宁愿引自曹老先生的原著.那个袭人顶着开篇就有的宿命,一路默默跑前跑后,甘愿做名牺牲者.不知道怎的,我从小学开始看<红>,印象最深的那次却是在博采工作期间看的.凌晨工作完回到在植物园租的六平米小屋(只够一张床),外面竹影婆娑,在床头小灯下静静的看半个小时,心里平安喜乐,无以形容.<红>是一本你不需要其他书籍做陪衬的书,只此一本足矣,它能伴随你度过异常单纯的日子.
在这一章节里,我必须面对那段当时风光可日后难以释怀的日子,这是一个小心翼翼揭开伤口的过程,因为那并不是陈年老伤,可以昭示儿孙以显当年英勇,这伤口里有着我自身难以愈合的东西.从感情上说,我是个夹层人,外表热情,深入进去冷漠,反复交替层层叠叠,但真正能进入核心的话,我想里面是熔岩,温度甚至能灼伤我自己.那不是热情或其他可以用来形容感情的单纯词汇,它包容了很多复杂的东西,自私,贪婪,委琐,善良,大度,牺牲.......任何情感当超出它本身应有的密度和温度的时候,都会变成伤人的利器.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比如我妈对我无限的好,却在装修工人眼里是个恶毒无比的老太太,一切都是相对的作用.
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想这一切可能还是会这样发生,正是这点让我觉得悲哀,人在面对利益纷争的时候,谁都会露出小人之态.尤其对于自持过高的人,当不经意间面对自己的真实面目时,无疑分外惊心.
在公司进入第二个年头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不对头,却想不出哪里不对.第一年我们的业绩对一个小公司来说已经相当不错,虽不到百万,可消耗极小,理应剩余相当丰厚的红利.可到年底我只分到2万,还是家人催促下几乎是讨要来的,W大姐告之我公司消耗很大,其实经营得不好.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苦于看不懂帐目,更不好意思撕下面子让外人来查帐,一时之间非常郁闷.当时并未想过帐目本身有什么问题(到现在也不敢做此论断,毕竟事过境迁),只一味的觉得既然这么不赚钱,那么本应该属于我的利润都是被不劳而获的人瓜分了.于是,迁怒于合作者,不断以小矛盾作为引子,挑动不合,动不动就以走人为要挟.
在激烈的权力斗争里,我联合了所有的制作人员站在我的一边,我知道那并不完全因为我的人格魅力,更多的是大家同样感同身受,而我又是领导层中最跟他们患难与共的一个.事后我知道,在分裂的最初阶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保护自身的利益是人类的本能,但这也并不是性命忧关那么严重的事情,多数人还是处于长远利益和长期的亲厚感站在我这边.当时我已经预感到自己即将被开除在公司之外,另外两个合作者在这件事情上比我更有默契,只是我们尚处在制作公司的初级阶段,虽然戏台很重要,但名角儿更重要,没了名角儿的戏台很快会被荒弃.所以他们并不真的敢于主动来动我,也就是说,自身的战线还不够坚定.
这时候,我做出了人生第一次有目的的攻心战,我分析状况总是从人本身的心态和需求入手,这一点在日后也对我帮助良多.我找到W大姐,告诉她:分裂是肯定无法避免了,如果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你顺利提出帐目上的所有现金,否则如果我出局,所有制作人员立即解散,重新组班子将会耗尽目前所有剩余资源.到时候成功与否是完全的未知数,你本身又不熟悉这个行业,目前本金也回来了,利润也有了,何不就此收手?........W大姐动摇了,答应我好好想想.
随后我找到合作伙伴,对他说:马上就到年底,业务高峰能产生的利润要远大过于现在公司所存的,不妨让W大姐提出钱及早撤出,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我可以确保工作状态百分百投入.......他当即就同意了我的建议.
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在任何战役中,分析和实施能力都同样重要,我胜了第一局,成功的瓦解了对方的战线,孤立了敌对力量.日后在翻看<毛泽东选集>时我深刻体会到,"各个击破"是何其重要的战术原则,而理解它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不愿意做一个攻于心计的人,形容这种胜利丝毫没有快感,反有抽丝般的痛楚,这不是源自我本身的善良,而是源自我中国人的道德观念.中国人总处在一个巨大的怪圈里,在西方人眼中人为自身利益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不违法,而国人经由小时候刻骨铭心的教育,坚持认为利己是不对的,一定要大公无私,虽然经过生活一再教育在行动上完全相反,表面上却谁也不敢捅破这层道德的窗户纸.
我也一样,我会为自己的手段而不安,出于一个小知识分子的本能,从商多年我还是认为做学问是人生第一位的,因为商人在中国是最没有安全感的群落,政府随时可以由着自己的喜好剥夺或给予他们发财的权利,自古越是商贾大户越是上被官府勒索,下被暴民掠夺,中国人的嫉妒心也是炙烤在大户人家下的熊熊烈火.
我不愿意再描述细节和过程,总之,最后我独占了整个公司,而小蔡拿到了不小一笔现金.这中间的所有的人和事在我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一辈子能吵的架都在那两个月中消耗了大半.对于一手将我带出博采,一手将我扶上这个位置的小蔡,我回赠他的是彻底的反叛.虽然,当年我们互为棋子,在秉性上也难说得上义气相投,但多年中经历了共同的起落悲欢,分开的时候还是难免黯然.至于后来他奇迹般的又回到公司与我第二次第三次合作,我们当初都完全没有丝毫的预料.在交割的那天,两人去吃了顿饭,很简单,谈的也融洽,但彼此都有些许的尴尬.很久没有象真正的朋友这样坐在一起,聊些海阔天空的事情了.这感觉是如此奇怪乃至荒谬,人生行进至此,第一次感到"开到荼蘼花事了",而接下去,蓦然蹦出的一句居然是------"却道天凉好个秋!!"
《八》流星
门马的英文名字叫"MOMENT",本意是谐音门马,又有影视的瞬间,快速的感觉.也有人说MOMENT不吉利,仿佛这个公司很短命一样,可迷信如我居然不予理睬,我只相信中国的风水命相,老外的就管不了了.
流星,短若昙花一现,但璀璨神秘,在不经意间留下深刻的记忆.其实我们记得的未必是流星本身,而是当时与谁在星空下,或者怀着特别的心境被流星触动,对于流星来说,仰望天空的我们何尝又不是转眼即消逝的风景?
我开始转入了真正的管理者的角色,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我的人生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在中国,管理者往往被看做权力的象征,而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恰好相反,更多的是看做责任的象征.管理者并不应该是用来设置障碍的,他应该是打通阻隔,联络沟通的能手,他需要比正常人都敏感,脾气好,有决断有担当,必要的时候能主动作出牺牲.可惜,直到很后的后来,我才逐渐明白这些,管理的学费,是我这辈子交的最昂贵的一笔费用.
怀着一颗蠢动的心,我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坚决屏弃以前令我不舒服的东西,坚决拥护人性化弹性化的管理制度.整个门马处在自由松散,但群情激昂的状态,大家都很自觉自律,在制作部门主管庞喜的带领下,连私单都可以成为拿出来讨论的东西.我同时在负责业务,制作,管理,每天忙得如我妈所说-----脚后跟打后脑勺.那是一个全面繁荣的时期,只有娃哈哈这样的儿歌才能形容:我们的公司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娃哈哈啊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门马的工资和提成是永不拖欠的,门马人可以想什么时候来上班就什么时候来,门马热情好客到了可以把公司DEMO资料所有所有的东西想拿什么拿什么,门马........我恣意的挥霍着慷慨,在一个蓬勃向上的大势头里,一切小事一切小节都变得无所谓,我不愿意再成为第二个博采,更不愿意紧巴巴的过日子.虽然业务拓展有难度,活儿又辛苦又没有太多利润,但当时的我对门马将成为最人性化的制作公司这一点毫不怀疑,并深为之骄傲.
如果这时候,秦可卿在托梦给王熙凤的时候走错了门,我一定可以听到这样的话:"TING,须记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跟你瞎聊了,王姐姐该寻我来了......."
也许第一个触动并改变某种状态的人总是值得书写的,他们如流星一样,耀眼一亮,迅速消失.耀眼未必都是好事,第一个触动我的人,来自CDV,他当时也是斑竹之一,而现也如流星一样不知去向.我们合作开始于CDV的交流上,他应该也算何老师的半个弟子,姑且叫他小H吧。小H有个特点,凡是与CG有关的,无论有用没用,统统收藏,现如今,不晓得他当初费劲心思收藏的MAX3.0的几百个插件还有没有扔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始终不可能拿他收藏的东西做出任何有价值的作品,正如古董收藏者不可能拿明朝夜壶真往里撒尿,那就是个摆设.所不同的是,古董的收藏品越老越值钱,而小H的则刚好相反.
小H的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我利用他对SOFT插件的了解,做了一条以海水和玻璃为主题的片子,在我们早期的DEMO里应该还可以看得到.那时候的我们合作很融洽,他以忘我的热情投入进来,虽然那时还不是公司成员,却已经亲似一家.成片后双方都觉得相处愉快,刚好在原单位他感觉不如意,于是跳槽来了门马.开始,我给他的底薪相当的低,800左右,因为他的技术非常片面,多数技能只是表面的了解,美术功底没有,独自成片是不可能的.其实,当时我并没有合理估量一个研发人员应有的价值,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一再一再的告诉我,他不在乎钱,真的不在乎!
当他离开的那天,他还是说他不在乎钱,只是说我给他这样的工资是对他的不尊重,至于怎样的工资才算是尊重,那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当然那已经是后话,重要的是在工作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个人从态度到方式打从进入门马那天起就完全变了!他是个公私异常分明的人,在跟我合作的时候,那是私单是私事,热情爽朗,慷慨大方.而进入公司的一刻,公司的一切就变成了公事,不要说不积极不主动,连我转个脸的工夫都能拉出个小说看起来,全副的精神又投入到其他私人活动上去了.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作用的结果,我的低薪导致他的懈怠,他的懈怠又导致更坚定的低薪,如果征询他对薪水的意见,永远是我不在乎,你看着办的态度.
事实上,在小H身上我能体会的一点就是,国人永远都耻于谈钱而又不能做到真的不在乎.面对自己认为的不公平,大部分人选择逃避或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将主动权轻易放弃.而反过来,背地里喜欢找同病相怜者骂街解恨,永远在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唠叨中期待强权者的"猛醒"或"良心发现".我深为小H感到惋惜,在他离开门马的时候,还不忘偷走制片的一盘重要的资料带,没什么用,仅仅是出于收藏者不能遏止的癖好.
小H的事情其实有一个提醒作用,第一,凡事首先要从自己积极主动起来,才能改变处境,等待天上的馅饼,即便掉下来,也是硬如磐石,不是轻易能啃动.
第二,对钱的态度,不妨坦然,去争取更高的薪水.即便不成功,也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以及老板究竟在如何考量你的工作价值.在CG领域,正常的薪水标准应该是你做的工作产生的实际效益的十分之一,一个相对好的公司用于税收,福利,房租成本,业务成本,发展成本,教育成本,储备成本,正常利润等等部分占去其他份额,只要你不贪婪并懂得公式,是可以计算出合理收入的.如果还觉得不合理,你可以分析自己究竟能否从公司中学到什么以代替金钱损失,要是没有,直接走人,不必留恋.
有了第一个小H,当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在这之后,天堂般的理想生活渐渐淡化下去,钱这个恶俗但可爱无比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我们谁都是一样的人,都无法抵御物质的诱惑,都免不了去跟别人比较.门马一度私单开放却并不猖獗,后来我意识到当初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是大家自觉自律,而主要是技术水平还未能达到独立成片的阶段,还缺乏社会交际能力,除了主管.主管庞喜是我带了八年的徒弟,从我上大学开始就教他学画,一路风雨过来,他即便做私单也都是绝对不影响公司的事情,并帮我督促管理制作人员,现在想想,当初真是何其幸运.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过于散漫造成的漏洞,都是他在帮我点滴弥补,而当他最终离开公司独立发展的时候,我才猛醒到他的重要,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后话.
第二颗流星是小S,更加耀眼,更加短暂.小S也是通过CDV认识的我,他最先了解我的入门知识是<阻碍中国CG发展的十个现象>,不才在网络上瞎说的很多帖子,都会引来很多热血青年发EMAIL,小S是其中最为活跃与诚挚的.后来,小S自己做的一段动画打动了我,于是他不远千里从东北来到杭州,成为门马的一员.
小S到来之后迅速完成了一条相当出色的片子,并深为杭州的山水,门马的宽松氛围所陶醉,虽然与他想象中的那种到处是昂贵的工作站,气派非凡的大公司不一样,这里更具备家的氛围.我知道有一度,小S是诚心将这里作为家的,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工作方式,都是他由衷喜爱的.可当时的门马,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危机,这些危机蠢蠢欲动急待爆发,只是导火索还未点燃,我也在浑然不觉的状态下思考着一些与公司经营无关的东西,丝毫没有意识到表面的繁荣底下流动着什么样的东西.
夏天过去了,危机终于来到,而且是如此全面深刻,非常彻底的颠覆了我的某些观念.不幸的是,小S成为了最初的牺牲品.
这一章节比较长,会有流星2.....流星花园不是也拍了两部么.......:)
流星2
危机四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处在其中的人懵懂无知,很容易在措手不及之际被攻占.门马的危机来自于多方面,导火索被多处点燃,当汇总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悚然而惊. 危机一:长期的作息时间不正常,导致公司制作人员整体的懈怠和随意,一旦制作压力不大的时候,往往极难有人主动利用空余时间开展自我技术研发和更新.对于制作公司来说,这等于切断了活水的源头,而制作压力一上来,又只能用最熟悉简便的方式处理,长久恶性循环,几近死路一条! 危机二:私单泛滥,以往不成熟的制作人员纷纷成熟,甚至开始相互帮助共同处理私单,逐渐形成群体消化私单的趋势,几乎从各方面侵蚀公司的架构,甚至利用公司的场地招待私单客户.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在我自己的纵容下逐步形成的. 危机三:制作人员的技术全面成熟,导致业务量的需求急剧扩大,以往的业务模式以被动等待为主,自持酒香,对客户往往缺乏服务意识.长此以往,如果不能满足制作人员的消化需求,必将导致人才外流. 危机四:过于慷慨而无原则的给予,造成心理惯性,久了就觉得是理所当然.比方说年底我突然随意就提出,谁去掉底薪之外的提成累积最高,就给一万元奖金,而那时候距离年底仅仅两个月,对整年刺激生产的效果丝毫都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发掉了一万块.而且仅仅让得到者感到一点点意外的喜悦而已,因为这种随意的决定并不能成为长久努力的目标. 危机五:这是所有危机中最致命的----------我已经缺乏激情.
第一个导火索是小S点燃的,他是个相对年轻,缺乏自制力的人.在门马最初需要得到认可的阶段,他很快完成了超出能力范围的片子,博得一片叫好声.而接下来,公司安排他进行软件研发工作,将他推上了彻底懈怠的不归路.在门马这样不要求具体时间上班,晚上有卫星电视看,阿姨三餐伺候的状态下,很多人晚了也不回去,煲起长途电话粥,享受着空调,还博得加班辛苦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小S对游戏是非常痴迷的,很快就在工作用机上装起了游戏,到下班以后,就鼓动公司其他人联网打起来,并一发不可收拾. 凡事都不能没有度,门马当时缺乏的恰恰就是这个关键的"度".以往的度看似控制在我手上,其实是庞喜在进行着真正的调整.对于他,我有专门的章节要说到,那是有关更深入的心理问题,这里只略带过.庞喜的离开在最初并没有造成非常明显的影响,甚至反因为他的离去,制作人员有了主动的机会去发展自己,制作上出现一个涨停板,但以管理的角度来说,是恶性反弹.最初失控的苗头我并没有多留意,发现游戏就让小S别打了,甚至还开玩笑说我一个朋友从游戏里学会了日语云云,结果大家都没有真正当回事.而小S变本加厉,彻夜通宵的打,又因为没有具体的制作任务,白天在公司里躺倒就睡,每天只象征性的在电脑前坐一会儿,数月过去,研发几乎毫无进展. 现在想来,我很自责,我不能要求一个二十岁的人有极自觉的自控能力,任何人天生都是懒惰的,太高远空泛的人生目标对现实的改变毫无益处.除了明确具体的压力落实到身上,正常人难以自我突破.而公司没有形成有益的学习氛围,其错在我.但我正是不愿重蹈博采的覆辙,不想以消耗健康为代价往前走,度的把握不善,终于让我自食其果.辞退了小S是后来的事,他把一切归咎于自己没学过美术,这是年轻人惯有的找台阶做法,其错永远不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天时地利的问题......几个月以后,我在QQ上碰到他,他说了一段让我至今难过的话:我后来很反感门马,甚至是以前觉得是优点的地方......
我的恼怒不是一般程度上的,那是一种相当彻底的伤害.一个人如果从不去想自己给予了别人什么,一味的只看到自己的得失并认为是理所当然,那是这个人不成熟.但进一步来说,当我尽自己所能给予,反过来却得到一种反感的时候,那种挫败感是有生以来最让人难以承受的.门马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我自己,它的呼吸是与我共存的,我可以接受一个外人的说三道四,但绝不能接受一个曾经休戚与共的人对它不负责任的横加评断!我当即简单的说:我以后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随即关闭了QQ. 我知道也许小S的本意并非如此,也知道一个二十岁人所表达的情绪往往是变幻着的,我有异常敏感的理解力,我也能原谅所有人对我的伤害.但是,我还是拒绝再见到这个人,因为,我不愿意去接受第二次伤害,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其实,真正的伤害不是来自恶毒的攻击,无聊的谩骂,在CDV上就可以见识我是如何轻松嬉笑的面对这些的,真正的伤害是来自不设防,来自没有任何机心的面对一个你认为完全不必提防的人,而恰恰他持有能刺痛你最敏感部分的利器.我承认,在这一刻,我是脆弱的.
第三颗流星应该是老Z,他点燃了第二根导火索.在他出现之前,私单的问题甚至是门马炫耀自身人性化的工具,我不是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但我的度要比一般老板宽松,我曾经认为如果我敬你一尺,你好歹也要还我半尺,私单恰恰就被我当成了这种度.事实证明,老Z在当时所有员工中,有着出类拔萃的聪明,但又不是特别懂得把持这种聪明.从他开始,私单逐渐侵犯了几个基本的禁忌.我所倡导的私单,理想中应该是收入的调剂,短凭快的结束,悄没声的消化,拿个几千块,下次穷了再找机会.......而老Z从开始接手的第一单(仅以我知道的为限),就集合了公司几个人共同消化,并且带客户上门跟我谈过,充分展示公司的实力以后,许诺以同样的质量但低得多的价格承揽,并用公司的机器设备最终完成.由此,导致的结果是没有参与的人不平衡,觉得自己不做私单吃了亏,参与过的人由于尝到集体操作的甜头,期待下一次合作,如果如此蔓延下去,等于是利用公司所有资源却没有上缴一分钱,公司所有的资产投入都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老Z同我当年一样,除了境遇不同,其他几乎如出一辙.在捏着他在公司的生杀大权的时候,我有多次的心软,就仿佛看到一个多年前的自己在努力为生活得更好打拼,目的无可厚非,采取的手段也是我自己纵容的结果,究其根源,还是怪我.我深深的意识到轮回的效应,多年前的一切终于连本带利的回到自己的怀里,不禁怅然若失.人的自私是天性,想要成功的经营公司,办法只有一个,化私人的小利益为全公司的大利益,将利益纽带最终捆绑在一起.可要说服一个人放弃眼前即得的利益去维护长远的大利益,那是需要智慧和真正塌实的作风的.台湾人的公司给员工的概念是永续经营,老子死了还有儿子,儿子之后还有孙子.其实正常人所要求的大多不是什么大发展,他们要的只是对未来的安全保证,哪怕少一点工钱,如果能在一家永远经营下去的公司任职,那都是值得的. 悲哀的是在目前的中国,充满了太多急功近利的公司和老板,公司给人的概念远不如眼前的钞票来得塌实可靠,而且CG行业又给人一种青春饭的感觉,所以多数人选择现实利益而忽略长远打算.我无意责怪老Z的行为,甚至有时候我很欣赏他为生存而体现的思索和激情,他是聪明而有前途的,只是在错误的时辰来到门马,这是双方的悲哀....... 在一次令全公司人错愕的会议上,我开掉了老Z.........
《九》天空 天空
天空
天空
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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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
天空
天空 天空有九重。 甚至有上九重,中九重,下九重。 无数人活了一辈子,就只知道有一重天,在没有任何思索的状态下碌碌一生。人生是分阶段的在行走,有时候柳暗之后未必是花明,很可能是冰冷的岩石,那就只能换一条路。而有时候,用不着什么起伏,你爬上了座山马上发现有索道通往更高的山,买张缆车票就好。可往往翻空了口袋,就差一毛钱,遂对旁边数钱的人起了歹念........其实,人生之复杂多变,都是源自人性本身对世界的认识和态度,就拿刚才这个人命案来说,可能会因为缺钱者的价值观不同,演化成借钱,与负责缆车的人砍价,赌气自己下山去爬,毁坏缆车让大家都没得坐.......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更多时候,改变命运的权力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环境只是诱因.很多人慨叹没有机遇,但真正的机遇往往来自你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汇集.我的小徒弟庞喜,就是这么一个范例. 最初的相识是因为我们中学是同一所学校,年级相差几级,却有同一个历史老师授课.那所中学很差,我是走了偏门考美术才上了大学,但由此也给那个学校的老师以深刻印象,凡是学习成绩不好但人较聪明的孩子,不妨去学美术,没准能碰上个把野鸡大学,死马当活马医.由那个历史老师介绍,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由于缺了颗门牙,笑起来非常趣稚.当时他正跟一个女孩子在她家学美术基本功,女孩子的妈临走把院子的大铁门锁起来了,我就看着他焦急的在门里冲我傻笑,那一刻只觉得有趣,丝毫没想到日后这个孩子将会与我共同经历那么多风雨. 我在电视台的时候,庞喜就已经在我身边了,那时候他是个小跟班,言听计从,八面玲珑,人人都喜欢他.在被我骂了无数次以后,他终于可以独立成片.那时候在青芝坞工作到深夜,最大的享受就是一起去街边吃碗猪蹄煲,当时他脑子里最大愿望如我开始一样-------"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有时候想想不禁失笑,人生真是何其多的轮回往复,甚至他现在自己的公司里也有这么一个小跟班整天跟着他,我不知道再多年以后,我们俩共同面对那层层叠叠延伸下去的徒子徒孙,该做何感慨. 庞喜跟我最大的不同是,他远比我要现实主义得多,小蔡说得好:庞喜象日本人,第一年引进,第二年自己生产,第三年转做出口.善于学习,善于模仿,能在最快的速度内产生经济效益,并永远精力旺盛.因而在目前他的公司里,管理是抓在第一位的,门马的漏洞那里一个也没有,甚至因为他自己在门马操作过无数私单,更懂得其危害与防治,由此可见,如果大盗当国王则天下该无盗.庞喜的机遇来的恰逢其时,在他制作上的瓶颈与物质上的需求成正比的时候,苏州一个我听了都不禁叫好的机会光顾了他.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对他个人而言,离开门马是完全正确的明智之举,始终在我的羽翼之下,不见风雨,也就没有彩虹. 可当初他和正常人一样,在面临这个机遇时有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庞喜不是个果决的人,多年来对我马首是瞻,早就习惯了在我的指令下行事,一旦面临与我的利益相背的状况,不但没有商讨的依靠,反多出来无限的自责和惶恐.犹豫再三,多年的情谊占了上风,他终于跟我和盘托出,并征询我的意见. 可想而知,他的坦白其实等于将所有的问题推给了我,这种信任无以辜负,当一个人将自己的前途交在你手,你会为自己的利益多考虑一些,还是会为他的未来多考虑一些??我不是圣人,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心乱如麻. 我选择了逃避,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那就算是推了他一把,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在另一方不断的拉拢之声下,我几乎是一声不响,任由事态向不利于我的方向蔓延.我的口才在这一段时间彻底失去了颜色,古老的中国道德观念再次席卷了我,所谓好人做到底的意思,就是即便痛楚也必须割舍,以成全好人的名声和姿态.对于庞喜而言,他是唯一一个我从未有过任何歉意只有付出的人,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也许在人生的里程碑上,只在这个特定的阶段,我给自己刻上"好人"二字. 庞喜的离开直接牵动着危机的爆发,但无论什么危机一旦爆发,最初总是很可怕,很快就会稀松平常.因为一个有生命力的人和公司,都有自我更新的能力,不是所有的感冒都会死人.而危机在有些时候,恰恰是通往下一重天的入口.一直有人把我们公司跟北京的世纪工厂等大公司比较,轻蔑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们几乎从未想过,我们经历的人生比起任何人来丝毫也不逊色,那是我们自身唯一享有的独特不可重复的东西.门马,世间只此一家.
之后的事情细水长流,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表了.这几天与键盘拼命搏斗的过程中,我的三魂走了两魄,我头一次对自己的文字有流淌出来的感觉,仿佛有人拽着我不断的倾倒.请相信我,在最初写它的时候我远没有现在这样真诚,而当完成的那一刻,我已经无愧于任何投入全部心情阅读它的人,我相信那是值得的. 在我一路走来的过程里,要感激的人很多,在这里我不得不冒昧的写出他们真实的名字,以纪念这么多年风雨与共,同舟共济的战友,门马是这些人永远的,共同的家. 鞠躬为你:小蔡,庞喜,李克,小朱,吴颖丹,王艳丽,黄瑞生,林柯达,周红卫,冯庆新,谢玲,朱富宾,呼呼,萝卜,张涛,张欣,阿姚,源泉,海伦,王欣乐,赵巧........还有无数帮助过我的:李炼,何清超,CDV,余欢,BLUE7....... 虽然这个结尾俗得类似好莱坞大团圆收场,有着主人公修成正果似的氛围,但我清楚的知道,当我写下这些对我意义重大的名字的时候,温暖的感觉充溢心中.无论是非,无论成败,我们就这么在过着自己的人生,并相互交融.等待我的下一重天会是怎么样,我无法预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也不会是让我后悔的路.
<全文完>
这篇文章非常的好!
看完后突然有种很沉重的感觉!一时间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路。
也许可以让我们放开眼界去做一些事情!
他说的一段话 ,对大家专业会有帮助
一个图形如果立体化了,它的每个截面每根线条,都可以演绎成一个单独的物体.影视不同于绘画的一点是,它是动态的,有时间性,你可以在前10秒中里让观众不知道是什么物体,只看到一个累积组合的过程,就象七巧板,拼合的过程是吸引观众引起悬念的过程,直到最后揭开谜底.影视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它不到最后一刻你不明白看到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