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内容

两段笛

【文案】

 

  夜雨渺渺,你听铃声渐近,是谁送谁归去。

 

  两段笛

 

  一.

 

  在三月,那一个浮云湿透的夜里,有雨。

 

  雨丝打湿青苔斑驳的白墙碧瓦,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的响着,像一把独弦琴,低回往复,不言停歇。

 

  我问,你可曾听见,那些夹杂在雨中的隐约铃声,它们嘶哑的歌着,昭示着谁的到来,侵染了谁的思念。

 

  后来铃声越走越近,渐渐夹杂了踏破水涧的声音,我问,你可曾看见,两双相同的脚步,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石铺路的深巷里,每一步,都是完美的契合,完美的近乎僵硬,那是谁带着谁,走着归去的旅途。

 

  我清楚的记得,女子腰间莹绿的两段玉笛,随着她的脚步,来回的晃动,偶尔碰撞出清越的声音,刺耳的混杂在铃声里。她摇着铜铃,轻声唱和着词句,撒过纷纷扬扬的纸钱,慢慢的走着。她身后的人幽灵一样僵硬的跟着,纸钱划过他青白的面颊,凸显出他眉间那印朱砂,那样妖异的鲜艳着。

 

  我看见,那人的眸子,始终没有睁开过。

 

  如同僵尸一样。

 

  等到天亮时分,雨停了,铃远了,我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虚妄的梦。

 

  可是推开门,我看见惨白的纸钱像无人查收的信笺。

 

  铺的一地一地。

 

  到处都是。

 

  二.

 

  塞外的风不像长安不比江南,没有直接的凛冽或轻拂的温柔。它们总是夹杂着不知哪里来的沙粒,带一点点思乡的情绪和战场上一些些无谓的坚持,最后凝成刮骨的凌寒。

 

  又一阵风吹过,撩动眼前的发丝,露出她漠然的眼睛,里面映着地上一列一列死去的士兵,和与她同样站着的,活着的士兵,他们暗色的衣甲,红色的眼眶。然后她倚在树下,用黑色的墨,木色的笔,白色的纸,不带感情的记录下,回来多少人,缴获多少物品,然后做一个简单的计算——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伤了。

 

  “沈望月!”粗嘎的叫声撕裂凝着的气氛,带着哭音。狼狈的男人放下架在身上的人,“沈望月!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她停下笔,抬起眼,用淡然的嗓音说:“死了。”

 

  男人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她青蓝色的衣领:“他没死,你救他,你救他啊!”

 

  “已经死了。”

 

  “他没死!他早上还跟我说等战事结束就要离军回乡看他老婆孩子!你救他,你不是随军大夫吗?你不是苗疆来的大夫吗?”

 

  沈望月再不开口,任由男人揪着她的领口。

 

  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有些莫名的愧疚,现在,她已经可以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昨天还坐在一起吃饭的人今天就躺在地上再不睁眼,她可以在两个士兵的生命里轻易的选择放弃其中一个。

 

  这种改变没有原因,只是习惯而已。

 

  因此,他们说她是冷血大夫。

 

  她从来不反驳,她甚至很喜欢这个评价。

 

  因为人一旦冷血,就容易冷静,不容易自伤。

 

  

 

       明月西斜,流云半掩。刚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思念。

 

  沈望月半跪在男子身前为他整理繁琐的喜服。整袖拉带,别一支鲤鱼纹衣钩,不小心看着衣上张扬的红色有些出神。

 

  记忆拉开往日的帘幕,以为早已经忘记的东西,都清晰的恍如昨天,不曾泛黄不曾老去。

 

 

 

 

  那个时候那一天,沈望月趴在榻上,挨板子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然后窗外的小风呼呼往里吹,吹得她伤口冷飕飕的。

 

  木门吱呀的被打开,没有脚步声。

 

  “师兄。”沈望月叫。

 

  男子欺身坐下,撩开她衣服下摆,一挑眉:“大师兄动的手吧。”

 

  沈望月哼哼一声当回答。

 

  “你究竟干什么了?”谢成楚打开金创药,把手伸到沈望月面前,“上药会很疼。”说完,药粉已经落在伤口上,沈望月张口便咬住谢成楚的手。

 

  “好了。”谢成楚轻声道。沈望月却好像听也没听见,死不松口,“还食髓知味了?”

 

  沈望月这才慢慢的松口,很明显的两痕牙印,却没有见血。

 

  “还疼么?”谢成楚问。

 

  “还好,疼都咬给你了。”

 

  谢成楚笑起来,弄乱沈望月的头发,说:“乖。”说完从襟里拿出一支玉笛给沈望月,“前些日子看你笛子断了。”

 

  那一年,谢成楚十八,望月十六。

 

 

 

 

  “还没好么?”谢成楚拉了拉喜服袖口,问。

 

  沈望月猛地回过神来:“好了,转身。”

 

  谢成楚转过身:“喜宴和巡逻都布置好了?”

 

  沈望月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整理谢成楚的衣褶,红色白色,形成一个刺眼的对比:“我办事,你应该放心。”

 

  “我自然放心,我若是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

 

  沈望月手下一顿,抬起头,却看不见谢成楚的表情,只看见一肩青丝,随风轻摇。

 

 

 

 

  笛声幽远的响起,在山巅之上。

 

  那天晚上有月亮,而且是满月。很亮,把沈望月的侧影画成墨色,投在明月清风里面,有那么一点点潇洒的感觉。

 

  “又偷懒?”有人站在登顶的台阶上问,用一把漂亮的嗓音。

 

  沈望月放下玉笛转过头:“每次都被你发现。”

 

  谢成楚勾起唇角,微挑的凤眼看着她:“在这儿干什么呢?”

 

  “大师兄成亲了,就不在山上待了。”

 

  “那是自然,这是规矩。”谢成楚撩起袍角坐在沈望月旁边。

 

  沈望月偏头看他:“那你呢?你若是成亲了,也就走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成亲?”

 

  “不会么?”

 

  “应该不会吧。”

 

  沈望月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那一年,谢成楚二十,望月十八。

 

 

 

 

  帐子里充斥了酒气,还有到处的喧嚣。

 

  “二拜高堂——”礼官唱道。

 

  下面立马一片起哄:“去你丫的,哪儿来得高堂可以拜啊?”“就是,瞎唱。”

 

  搅得礼官酒气一股子劲儿都往脸上跑,闹了个大红脸。

 

  沈望月轻笑着解围道:“算了,夫妻对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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